Let Architecture Speak | 观“形构间”建筑展,回望矶崎新 / 黄伟 文

被誉为建筑界“诺贝尔奖”之称的普利兹克奖,由凯悦基金会于1979年设立。该奖项每年授予一位在世的建筑师,用以表彰其在建筑设计项目中所表现出的才智、想象力和责任感,以及通过建筑艺术对建筑环境和人性做出持久而杰出的贡献。评选标准从多方面考量选出对建筑设计界有着深远影响且具有前瞻性的建筑师。作为全球性的奖项,普利兹克建筑奖打破地域偏见,倡导多元化。其中不乏不少亚洲的建筑师:

例如:

1982/ 第5届/华裔建筑师贝聿铭 

1986/ 第9届/ 日本建筑师丹下健三

1993/ 第15届/ 日本建筑师槙文彦

1995/ 第17届/ 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

2010/ 第32届/ 日本建筑师妹岛和世和西泽立卫

2012/ 第34届/ 中国建筑师王澍

2013/ 第35届/ 日本建筑师伊东丰雄

2014/ 第36届/ 日本建筑师坂茂

2018/ 第40届/ 印度建筑师巴克里希纳·多西

2019/ 第41届/ 日本建筑师矶崎新

……

等一下!矶崎新大师怎么会到2019年才获奖?他不是早就获得了普利兹克建筑奖了么?难道是小编出现了记忆错乱?有没有和我一样记得矶崎新大师早就拿了普利兹克奖的同学?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曼德拉效应?!

▲©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我始终认为最重要的事,就是摆脱我所知道的条条框框,跳出美学的认知,去做设计。”

—矶崎新

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刚落幕的“矶崎新:形构间”建筑展,展示了建筑大师矶崎新设计作品的大展,展出作品的时间从1960年代一直到2023年,时间跨度之长,几乎是矶崎新大师思考与探索的完整呈现。借由此次展览,让我们回顾一下矶崎新大师的奇幻作品。

建筑回顾展命名为“形构间(In Formation)”,在小编看来,不仅仅是为了表达矶崎新大师整个设计生涯对城市和建筑哲思的“形式构成”结果,更是恰如其分的表达“形式”(名词)“构成”(动词)的过程,过程是形式的时间维度,是一个动态变量,于是形式的结果也就一直在变化之中,只有定格在“间”的那一瞬,才凝固成了建成建筑的样式与空间,如同摄影,在时间轴上截取一张“切片”,既刹那成为永恒。

展览中的展品也确实印证了矶崎新大师形式设计的不拘一格,从1964年中山邸四角立柱的方盒子到2008年中国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三维曲面形体,大师对建筑形式的探索不但从未停止,而且与时俱进,更是“遥遥领先”于时代。矶崎新大师不少作品要多年以后才被大家“理解”,从而感慨大师在设计思考中的“超前”。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 isozaki+huqian partners

▲左:中山邸模型;右: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模型

©摄影:黄伟

“形构间”这个名字之妙,表达了矶崎新大师的设计在形式结果上的不被约束,自在遨游的放松感,这种放松自由的状态在日本建筑师中非常少见,在世界级的建筑大师中更是凤毛麟角。在日本刻板又教条的社会环境中、严肃又拘谨的建筑圈里,矶崎新这种“放松感”从何而来呢?

据矶崎新大师自己说,他的祖父在日本是从事汉语教学工作的,他的父亲当年在“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学习,毕业后回到日本,之后结婚,再之后的1931年7月17日,矶崎新出生于日本九州大分县大分市。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多少让矶崎新从小就知道了世界不仅仅局限于大分,局限于日本,在海的外面还有更宽广的世界。

在矶崎新14岁那年的8月,位于大分县一北一南150公里外的广岛和长崎被原子弹夷为平地,战争中的城市废墟景象应该是给正值青春期的矶崎新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也对他以后从事的城市规划思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矶崎新大师说,他小时候非常喜欢画画,念大学挑选专业的时候,也许是为了和画画或者艺术有点关系就选了建筑专业。 

1954年,矶崎新从东京大学工学部建筑系城市规划专业毕业,正值日本进入重建高峰期,对城市规划的新可能性有很多研究与尝试,矶崎新追随大学时期的导师丹下健三,进入了丹下健三研究室继续工作和学习,1961年完成东京大学建筑学博士课程,虽然在1963年成立了矶崎新工作室,但继续与丹下健三合作。在和老师合作的10年里,1960《东京计划》东京湾计划,空中城市:新宿计划,空中城市:涩谷计划,最令人印象深刻。

在此次的回顾展中,也展出了东京计划的影像资料,以及空中城市的模型。

▲1960《东京计划》东京湾计划 ©摄影:黄伟

▲空中城市:新宿计划 ©摄影:黄伟

▲空中城市:涩谷计划 ©摄影:黄伟

不论是水平展开在东京湾里的“水上城市”,亦或是矗立在城市上空的垂直巨构间再水平展开的“空中城市”,都是将建筑与城市开发结合,在原本不会出现城市的地方大胆尝试城市延展的可能性,是在城市之外再造城市的构想。

想象中,这种样貌的城市,这样巨大的建筑,仿佛是人类在外星球的栖息地。即使在60多年后的今天,也要忍不住感叹其构想的超前性,形式的独特性。

很多人都不禁要问:这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你看,那些“空中城市”的巨构如同向着天空努力生长的一棵棵大树,或是一株株从废墟中诞生的宝石花。这张贴在展览区墙壁上的最大的投影图片,原本是1968年米兰三年展的展品,图片拼贴的底图就是废墟态的广岛,在废墟中矗立的不规则得框架结构,像不像矶崎新大师设计的深圳文化中心?

▲深圳市文化中心模型 ©摄影:黄伟

在1960《东京计划》之后,矶崎新成立了自己的设计事务所,承接设计的“大分县图书馆”算是他个人工作室的成名作。之后的“福冈互助银行大分支行”也算是他早期建筑实践的代表作。

▲大分县立图书馆(艺术广场),1962-1966年

© KochiPrefecture, Ishimoto Yasuhiro Photo Center

1966-1970年矶崎新参与了大阪世界博览会中心广场的会演建筑等设计工程。在世界建筑界崭露头角。随着建成作品的越来越多,矶崎新的知名度、影响力都与日俱增。在随后的30年里,矶崎新在日本国内和世界各地设计和建成了众多的重要建筑项目。

▲群马县立近代美术馆,1971-1974年

 © Kochi Prefecture, Ishimoto Yasuhiro Photo Center

▲拉科鲁尼亚人类科学馆,1993-1995年

© Hisao Suzuki

▲北九州市立中央图书馆,1973-1974年

© Mitsumasa Fujitsuka

矶崎新大师在他建筑生涯初期便声名鹊起,不但在学术上有如此先锋的设计思考,在实践中也有众多重要建筑项目在世界各地落地建成。他从未将自己限定为一位日本建筑师,矶崎新大师是一位坚定的时间主义者,他以开放姿态,为日本,也为亚洲,乃至全球的建筑进步留下了不可忽视的成就

1998年矶崎新大师参加了中国国家大剧院的设计竞标,虽然未能赢得竞赛,但随后在中国落地了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上海喜马拉雅中心、深圳文化中心等项目。在中国建设发展的浪潮中,矶崎新大师不断探寻建筑、城市、环境、艺术与世界本质的意义。

试想一下,若是上海的喜马拉雅中心不是在2011年建成,而是2033年建成,如果用上巨型3D混凝土打印机械,一定可以让其如流体雕塑一般的外观更加细腻,空间效果更加的完善。如果矶崎新大师还能再多十年的时间,随着建筑辅助设计及施工技术的提升,那将会有多少更精彩的建筑诞生啊。

▲上海喜马拉雅中心 上:© isozaki+huqian partners

下:©摄影:黄伟

▲深圳文化中心 上:© isozaki+huqian partners

下:©摄影:黄伟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摄影:黄伟

展品中,有这么一件展品,笔者觉得最贴合“形构间”的形式动态意味,也最能体现矶崎新大师“从废墟中诞生”的设计思考——《孵化过程》。

展品分为两部分,一是完成后的结果,看起来像室内装修现场的建筑垃圾,各种颜色废弃的电线散乱的扔在地上,刷墙用的大白倒在这些电线上,一篇混乱,一塌糊涂,一天世界。

另一个是墙上电视机里循环播出的这堆“装修垃圾”的制作过程:一开始,这个大模型台上装裱着一张东京地区的卫星图片,矶崎新大师走来,拿起榔头,把一颗颗钉子钉在了地图上已经拥挤不堪的东京城区里。之后,再把彩色的电线在钉子间来回缠绕,重现了他在1960《东京计划》中巨构“空中城市”的全过程,在东京的上空建造了一座城市,有趣的是,钉钉子和绕线的行为不是大师一个人完成,视频显示,在制作期间,来参观的很多日本小学生也加入到钉钉子和绕线的游戏中,“东京”上空一下多了好多的钉子巨构,错综复杂,连接的线也越来越多,随着缠绕的线越来越密,线形成了面,“东京”渐渐被天罗地网覆盖了。接下来,浓稠的石膏浆登场,在视频中,小学生们把一小桶,一小桶的石膏浆倒在这个“天罗地网”上,犹如新下的大雪覆盖了城市,整个模型台被白浆覆盖,最终,再也看不到最初的地图,留下了犹如建筑垃圾的结果。

在《孵化过程》中,矶崎新大师惟妙惟肖的为我们展示了他理解的城市发展的“实景”形成过程。每一刻城市都在发生变化,高楼拔地而起,此起彼伏,高楼之间连接着“悬臂”形成了新的城市街道和地面,建筑不断的增加,新生代的规划决策者和开发商不断的改变着城市的面貌,不断的建造,不断攫取资源,逐渐占据了城市的上空,覆盖了城市的上空,最后城市垂直分层了。不再是旧城在东,新城在西,而是旧城在下,新城在上。

整个发展过程一直都是动态,形式构成一直在持续,城市的面貌一直在改变。如果可以按下暂停键,你就会获得一个“形构间”的瞬间影像。从最初的城市废墟上开出的“花朵”,一朵朵连成一簇簇,慢慢形成了整个“花海”,当在枝头花瓣上的人们低头顺着缝隙看向低处,那个完全没有了阳光,新鲜空气的旧地面原有城市,是不是让城市再一次成为了废墟?

▲矶崎新《孵化过程》

上:©摄影:黄伟;下:© Arata Isozaki. Photo: M+, Hong Kong

在日本重建期,矶崎新就已经完成了对未来城市发展的预言。随着经济发展,他在日本的建成项目越来越多,声明远播海外,在当地建筑师在日本经济繁荣期中建设祖国时,矶崎新就已经在为美国的完成他的设计了,其中有吉他大师克莱普顿的住宅,洛杉矶现代美术馆,佛罗里达迪士尼办公大楼等等。1980-90年代矶崎新先后获得了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金奖和威尼斯建筑双年展金狮奖。

▲洛杉矶现代美术馆,1971-1974年

© Kochi Prefecture, Ishimoto Yasuhiro Photo Center

因此,在小编错乱的印象里矶崎新大师早早就获得了普利兹克建筑奖,要知道在矶崎新成名作“大分县图书馆”建成的1966年,安藤忠雄还在海外游历,还没创办“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 伊东丰雄也将将在菊竹清训建筑师事务所工作满一年,妹岛和世和坂茂还在念国小,西泽立卫也许才刚刚出生。

而事实就是矶崎新大师在2019年以88岁高龄才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比以上诸位建筑师都要迟些,也许理解大师的思考与创作,是需要时间的。

对于空间与形式,矶崎新大师摆脱了自我循环和自我抄袭,他从没有停止过与时俱进的创新,与其说他是一位不断迭代进化的建筑家,他更是建筑世界中的思想家、探索家和艺术家——一位超越了时代的独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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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 黄伟

编辑 | 黄伟、孙宁卿、Dora、王艺澍